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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彤之得病，我是從齊齊哈爾市志辦老友譚彥翹先生那里得知的。當(dāng)時已是初冬，他正在牙克石治病，與他通電話時，直覺得他說話很無氣力。以后聽說他轉(zhuǎn)院到齊齊哈爾，彥翹先生去看過他，據(jù)講是糖尿病迸發(fā)癥。此時我又掛電話給他，他講話的聲音很低。轉(zhuǎn)眼已到春節(jié)，彤之的病一直掛在我的心上。當(dāng)我再掛電話問候的時候，他的聲音已很微弱。每次通電話我都鼓勵他堅(jiān)定信心，戰(zhàn)勝病魔。這次我又加上一句祝他“春節(jié)愉快”。但此時我已感到有了一種不祥的預(yù)兆，仿佛一片陰云籠罩在心頭。等到春節(jié)過后，也就是2001年2月9日，我再給他掛電話時他不但已拿不起電話，連一句話也不能說了，我感到情況不妙。翌日凌晨，積積忙忙乘401次特快動車從哈爾濱趕到了齊齊哈爾，譚彥翹先生已在市第一醫(yī)院門口迎候我，一起上樓看望彤之。此時彤之正在病榻上輸液，待他醒來時，他睜大了眼睛目不轉(zhuǎn)睛地看著我?？磥硗呀?jīng)認(rèn)出了我，并緊緊地拉住我的手不放嘴角雖然翹動了幾次，但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坐了半個多小時之后，我和彥翹先生告別了彤之。這是與彤之相識八年來的最后一面，真可以說是生離死別。當(dāng)晚我返回哈爾濱，僅隔兩日，12日晨8時，彤之便以57歲的人生離開了我們。悲痛涌來，淚水滴成了八行詩句：

    未料逢期乃訣期，冰城千里哭彤之。

    龍沙一去成遺夢，松水歸來寄挽辭。

    八載結(jié)交緣史志，一生往來半書詩。

    漫天白雪均含淚，片片飛向那吉西。

    我與彤之是1994年春相識的。當(dāng)時在陜西石泉縣志辦編輯的史志刊物《西江月》上讀到了內(nèi)蒙古阿榮旗志辦主任、《阿榮旗志》主編李彤之用詩詞來抒發(fā)修志情懷與介紹他史志人生的文章，得知彤之除主編出版了《阿榮旗志》、《阿榮旗情》，與人合編了《阿榮風(fēng)采》以外，他還出版了前面提到的《修志吟》和《北國竹枝詞》。正因?yàn)楸舜穗p方都是修志工作者，同時我也非常愛好詩詞，修志之馀也時常吟哦，并出版了《長鋏歸來齋詩草》、《長鋏吟草》。另外阿榮旗離齊齊哈爾很近，歷史上并曾歸屬過黑龍江管轄，某種意義上我們還是黑龍江老鄉(xiāng)，所以十分愿意和其交朋友。一本《詩草》隨信寄去，彤之當(dāng)即復(fù)信和《修志吟》一并寄來。不多日子，彤之竟不意而至。他是攜女兒赴吉林途經(jīng)哈爾濱來造訪我的。當(dāng)一位直爽坦誠、老實(shí)憨厚并充滿書卷氣的學(xué)者型中年修志同人出現(xiàn)在我的面前的時候，真有一見如故相見恨晚的感覺。此番相晤，彤之還專門為我寫了《讀<長鋏歸來齋詩草>》二首詩，并由乃父李雅書先生書以楷書條幅贈我。詩云：

    千里飛鴻欲結(jié)交，傾心詩友若同胞。

    長鋏鋒利休言退，朝暮狂吟亦解嘲。

    君集讀罷意欣然，不覺神飛驛馬山。

    少陵河畔出才子，老杜神靈壯北天。

    以后鴻雁往來，詩書唱和，感情益深。1994年仲冬，想到春季與彤之詩酒相逢，轉(zhuǎn)瞬半載已過，思念之情油然而生：

    匆匆過客蒞冰城，促膝傾談四刻鐘。

    翰墨淋漓微醉后，詩書瀟灑悠閑中。

    火車疾駛窮秋水，春草初萌涌盛情。

    轉(zhuǎn)瞬寒冬降北國，新章寄去祝康寧。

    為此，彤之和我一首回贈：

    春風(fēng)送我到江城，玉液瓊漿飲數(shù)盅。

    訪友特來千里外，訂交何辭鬧市中。

    談詩不辭一時短，論志無殊卅載情。

    自從與君別離后，攪擾文思總未寧。

    我們因修志相交，因?qū)懺姵芍?，談詩之中談修志，談修志中不離修詩。彤之在贈我他主編的《阿榮旗志》時在扉頁上寫到：

    報國五十計(jì)未窮，出版旗志揚(yáng)雄風(fēng)。

    眾手成書竭盡智，一人總纂竟全功。

    赤心拼掉千絲發(fā)，巨帙長銘萬古忠。

    不再天涯悲老大，馀年隨心做詩翁。

    我以自己修志的切身感受和到：

    修志莫言受苦窮，志壇今日沐春風(fēng)。

    省城有幸成新業(yè)，巴彥無須戀舊功。

    史乘幾篇存赤膽，文章一集匯愚忠。

    欲交天命求猶少，詩海悠閑做詩翁。

    在與彤之交往的過程中，我又把他介紹給了有史志、詩書之誼的譚彥翹先生。雖然三人一起見面的時候很少，但是相互傳遞信息，彼此交流友誼，通過書信酬答唱和的時候還是很多的。1995年農(nóng)歷四月初七是彥翹先生70周歲生日，原擬與彤之同赴龍沙(即齊齊哈爾)祝壽，這是我與彤之的共同心愿。與彤之約定之后在復(fù)彥翹先生信中寫到：“我與彤之赴鶴國(亦指齊齊哈爾)，屆時祝壽不須辭。”彤之也寫到：“伯牙相邀鐘子期，攜手龍沙壽古稀。”  但因我去南京校稿未能如愿。彥翹先生則別開生面，以詩自壽索和，我和彤之都曾步原韻應(yīng)和，彥翹先生將所有的和詩合編成《自壽索和》詩集。1999年農(nóng)歷四月初七，欣逢彥翹先生七五初度，這次宿愿總算得償。是日風(fēng)和日麗，鳥語花香，我與彤之如約趕到齊齊哈爾，蒞臨譚府祝壽。一起開懷暢飲，三人一瓶五糧液進(jìn)肚，千言萬語涌上心頭。我微酣之后，揮毫即興寫到：

    孟夏初臨嫩水濱，只緣祝壽到譚門。

    紫丁怒放花盈牖，故友重逢酒滿樽。

    翰墨情深書永在，金蘭誼厚史常存。

    五糧液舉須同醉，如夢人生又一村。

    寫后猶覺意猶未盡，回哈后復(fù)成七律一首，彤之均以原韻和之。

    彤之到旗政協(xié)任職之后，他仍然心系修志，心想修志，史志情懷依舊不減，他同遼寧鞍山市志辦的邵長興，山西省志辦的曹振武，天津市志辦的郭風(fēng)岐，吉林師院的王振科等都始終保持著在修志中結(jié)成的友誼。彤之的修志業(yè)績還曾被收入《當(dāng)代中國方志群星集》中。彤之到了政協(xié)之后，充分利用政協(xié)的優(yōu)勢，團(tuán)結(jié)各界人士，特別是文化藝術(shù)界人士，努力為家鄉(xiāng)的經(jīng)濟(jì)建設(shè)多作貢獻(xiàn)。此外，他還擔(dān)任阿榮詩社社長，不但接著出版了《不入時齋詩抄》、《不入時齋詩文稿》，而且還編輯出版了《阿榮詩稿》等。其中《詩文稿》中的文章部分則是彤之修志過程中的文章結(jié)集，包括文論、憶舊錄、序跋、碑記、傳記、雜記六部分，可以看出彤之修志、治史、學(xué)詩的經(jīng)過和其人生的態(tài)度。鄉(xiāng)賢的啟迪、右派子弟的壓力、強(qiáng)烈的求知欲望，使彤之迷上了修志，愛上了修志。從《我是怎樣愛上修志工作的》文章中得知，1978年彤之就與人聯(lián)名給縣委宣傳部寫信，主動請纓，要求修志。修志鍛煉了彤之，也使彤之的人生追求得到了升華。

我與彤之相交八年，見面不過五六次，多是彤之返籍回吉林九臺老家或公出途徑哈爾濱時詩酒相見。每次都是來也匆匆，去也匆匆。相見時除淺酌低吟外，更多的是將美好的祝愿留給對方。彤之還曾兩次贈我以螞蟻，說是用之泡酒可以減緩衰老，延年益壽，現(xiàn)在家中還有尚未及飲用的螞蟻泡酒，已成陳年佳釀。彤之卻先我而去，睹物思人，能不痛乎?事實(shí)證明，朝夕相處的不一定能成為朋友，俞伯牙和鐘子期相交雖然只有一面之緣，卻因一曲《高山流水》而將兩個人的心連在了一起，并震撼千古。有的朋友一生未謀一面，卻因神交而彼此心心相印。

朋友相交，最需要的是互相勉勵，互相支持，1998年農(nóng)歷六月十六日是我的50周歲生日，彤之專門為我寫了一首七律，并從外地裝裱后直接寄給我。同樣他55歲生日我也和其《五五感懷》予以祝賀。拙著《長鋏歸來齋文稿》出版，彤之步彥翹先生原韻作絕句四首向我祝賀。其一寫到：“新書捧讀樂揚(yáng)揚(yáng)，煌煌巨帙熠輝光。傳家有此真學(xué)術(shù)，絕勝俗人金滿倉。”其二為：“科研事業(yè)樂辛勞，成果疊出足自豪。列架排櫥真傲我，妒君竟至厭推敲。”友誼之情溢于字里行間，祝賀中又帶幾分幽默。

    我對摯友寫信或詩詞成稿時喜用八行宣紙信箋，彤之專門為我印制了十?dāng)?shù)本，并印有我的“長鋏歸來齋”堂名。對此，我寫了一首七律表示感謝：“老友贈來長鋏箋，用宣勝似用毛邊。朱絲欄外興安近，玉楮文中嫩水連。魚雁八行飛萬里，詩書一卷誦千年。心音陣陣重新寫，薈萃殘篇成巨編。”彤之和詩云：“贈君有限宣紙箋，竟勞美辭寄朔邊。微貽小惠殊愧愧，黃鐘大呂報連連。有為吟過知命歲，無成怕過耳順年。愿期從此學(xué)精進(jìn)，他日同刊三友篇。”其中三友即彥翹、彤之與余之謂也，可惜三友獨(dú)少一友，《三友篇》已無法編成。

    我的職稱的評定(由副高晉正高)曾牽動著好幾位摯友的心，我為此而發(fā)牢騷的詩詞就寫了有二三十首。每次名落孫山之后，  自己只能打油自慰。1999年在為彥翹先生祝壽時彤之曾以言相慰，回哈后，他又專門寫來兩首七律，進(jìn)一步為我消火，并預(yù)祝我“八年抗戰(zhàn)”成功。其實(shí)彤之是在借幽默詼諧的筆法寬慰我并為我打抱不平：

    千古憐才悲憤生，磨墨捉毫寫不平。

    詩句常似噴泉涌，論文直似瀉碧泓。

    經(jīng)綸滿腹乖時宜，丈人學(xué)貫太多情。

    惜君一事未學(xué)好，拍馬溜須曲逢迎。

    世間何輩得高稱?李杜文章有定評。

    教授滿街無著作，詩人樽酒吐豪情。

    評委依據(jù)非學(xué)問，領(lǐng)導(dǎo)豈能重書生。

    縹緗數(shù)卷煌煌在，勸君且莫計(jì)虛名。

如今“八年抗戰(zhàn)”早已成功，彥翹先生代我替彤之選的三首修志詩詞早已編入我編的《修志吟》中?！缎拗疽鳌泛臀医陝?chuàng)作的詩詞新集《長鋏吟草》均已出版，但我卻無法寄給彤之了，彤之也再不能寫詩為我祝賀了。八年的詩情、友情、史志情卻猶如大興嶺上的青松，永遠(yuǎn)不老；猶如嫩江、松花江的流水，永遠(yuǎn)向東。彤之所修的史志、所作的詩文也必將永載他生活過戰(zhàn)斗過的土地上。

（作者單位：黑龍江省地方志辦公室）